咖啡厅里空调的冷气有些强,我轻轻拉了拉披肩,目光落在张丽芳身上。她把那个橘色的爱马仕包往桌边挪了挪,包上的铂金扣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,仿佛是她此刻得意的脸庞,急切地想要吸引眼球。二十多年未见,她眼角的细纹都被精心的粉底掩饰,然而她眼中那股渴望,依然如大学时那个举着 LV 包在宿舍转圈的女孩一样,毫不掩饰。
她端起拿铁轻轻抿了一口,杯沿留下了口红印,“梅子,你是不知道,昨天老王又跟我发火了,说我买包像买菜一样。”她边说边调整着座椅上的包,“我跟他说,‘你挣的钱不就是为了给我花的吗?’他说不出话来了。”
旁边桌上的两个年轻女孩偷看了过来,低声窃窃私语,带着明显的羡慕。张丽芳立刻挺直了背,像只张扬的孔雀,展示着最光鲜的姿态。我握着温热的咖啡杯,突然想起大学时那个总是穿着发白校服的女孩——那时候的张丽芳,似乎也常常在走廊上故意把刚买的运动鞋踢向过道中央,显得那么显眼。
“一、物质表象下的空虚”
“你还记得李娟吗?”张丽芳突然提起大学时那个穿着地摊货的室友,“她现在在菜市场卖菜,穿得土里土气的。”她笑了笑,语气中带着些许得意,“当年她还劝我,‘别总买那么贵的东西’,你看,现在的差距多明显。”
我停下了手中的咖啡勺。李娟去年我见过一次,开了一家绘本馆,墙上贴满了孩子们的作品。她穿着棉布裙子,坐在那里给孩子们讲故事,眼神中的光芒,比任何奢侈品牌都要耀眼。而这些,也许永远不会出现在张丽芳的世界里。
大学时,张丽芳的床上总是堆满了最新的时尚杂志,桌上摆着从香港代购来的香水;而李娟的床头则是一摞摞标满注解的文学书籍。有一次,张丽芳故意把自己新买的高跟鞋放在李娟的拖鞋旁,鞋跟比李娟的帆布鞋高了很多。“人活着,不就是为了体面吗?”她当时这样说,语气的笃定,和今天别无二致。
毕业后的同学会上,张丽芳用“体面”来具体化她的成功。她骄傲地说:“这是我老公在瑞士给我买的表,八万多。去年去马尔代夫,光机票就五万,家里保姆的月薪比你们的工资还高。”她一边说,一边扫视着全场,眼中带着捕猎的光芒,像是在收集每一个羡慕的眼神。
有一次,我忍不住问她:“你真的喜欢这些吗?”她愣了一下,随即笑了笑:“喜欢啊,难道你不喜欢吗?”但她用力摩挲着包带的手指,却显得有些微妙的紧张,仿佛是在说服自己。
“二、炫耀背后的脆弱”
就在这时,张丽芳的手机响了。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是“王总”。她接起电话的瞬间,声音瞬间提高了八度:“老公,我正在和老同学喝咖啡呢…什么?那套江景房定了?全款?!”她捂住听筒,冲我们挤了挤眉,显得有些不安。“他说买房不跟我商量…”她轻松地挂掉电话,却掩饰不住手中微微的颤抖和耳根的红晕。
这一切让我想起去年在商场的偶遇。那天她站在一款十五万的香奈儿包前犹豫,售货员在一旁热情地推荐:“王太太,您上次看的那款已经卖掉了。”她低声打了个电话:“老公,卡里还有钱吗?……什么?没钱了?”她挂掉电话后,匆忙用纸巾擦去眼角的泪水,强颜欢笑地对售货员说:“包就先包起来吧,待会让助理过来拿。”
后来才知道,她老公的生意不太景气,表面上炫耀的奢华生活,其实是用借款维持的。那件她曾炫耀过的限量手镯,竟然是高仿的。
“你说她图什么呢?”陈雅曾问我。我们坐在她的律所里,望着窗外高楼大厦的景象,陈雅穿着简单的优衣库衬衫,腕上戴着一块十年老卡西欧,但她处理案件时的从容与坚定,比任何奢侈品都更具力量。
“可能是害怕被看不起吧。”我低声说道,想到张丽芳大学时曾因来自小镇的贫困背景而常常偷偷哭泣。她那种为了不被轻视、为了证明自己价值而拼命炫耀的行为,最终成为了一层厚重的铠甲,却不曾让她真正感到安全。
“三、真正的力量,不需炫耀”
那天,陈雅的律所周年庆上,我见到了一个女企业家。她穿着简单的亚麻套装,脚下是一双平底布鞋,可她与几位教授讨论公益时的热情与专业,迅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。陈雅低声告诉我:“那是林总,她公司去年营收几十个亿,但她依旧穿得朴素得像个学者。”
席间谈起奢侈品,林总淡淡笑了笑:“我这辈子最贵的‘包’,是大学时背着走了二十里山路的帆布包,里面装的是送给山区孩子们的课本。”她的话语平淡,却让那些炫耀限量款包包的女孩瞬间低下了头。
这一幕让我回想起张丽芳曾经挂在嘴边的那句话:“女人就得对自己狠点,别人才会尊重你。”然而,她却不明白,真正的尊重,从来不是靠名牌堆砌出来的。李娟给留守儿童讲故事时,孩子们眼中的依赖才是尊重;陈雅帮助弱势群体打赢官司时,当事人含泪的鞠躬才是尊重;林总在乡村小学剪彩时,孩子们齐声的“谢谢”才是尊重——这些尊重,与包的价格、衣服的牌子毫无关系。
有一次同学聚会上,有人当着张丽芳的面问陈雅:“你挣那么多,怎么不买些好东西?”陈雅笑了笑:“我现在挺好的啊。”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:“我这‘包’里装的东西,绝对比爱马仕值钱多了。”
那晚,张丽芳喝了很多酒,哭着说:“梅子,你说我是不是很失败?我拼了命想活得比别人好,可怎么觉得越来越累?”她的妆花了,眼角的细纹更加明显,像个迷路的孩子。
“四、当伪装成了枷锁”
咖啡厅里,气氛突然变得有些沉默。张丽芳的手机再次响起,她看了一眼屏幕,脸色瞬间变得苍白。我去洗手间时,她几乎是逃着走的,椅子发出刺耳的响声。
我跟了过去,在洗手间门口,我听到她低声的哭泣:“银行要收房子了?…我不管,快想办法!我今天还告诉同学我们买了新房呢…以后怎么见人…”
她出来时,眼眶红肿,脸上依旧匆忙抹着粉。 “梅子,我跟你说实话,我们家快破产了。”她低声说,终于卸下了所有的伪装。“我每天活在害怕里,怕同学发现,怕邻居指指点点,怕别人说我过得不好。”
她给我看了一张结婚时的旧照片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