情欲、伦理、武侠、江湖,奥斯卡最佳外语片上映25周年
《卧虎藏龙》至今仍是奥斯卡历史上,唯一获得最佳华语电影奖的作品,距今已经将近90年。它创下了前无古人的纪录,未来或许也难以超越。片中的几位主演——周润发、杨紫琼、章子怡、张震,在当时已经是华语电影中的顶级阵容。回顾25年前,这样的演员搭配无疑是最合适、最能代表华语电影骄傲的选择。李安导演通过武侠题材,构建了一个关于情欲与世俗束缚的隐喻世界。李慕白虽然闭关修炼,却无法割舍青冥剑,象征着他无法断开对俞秀莲的情感联系。青冥剑不仅象征着武林至高的权力,还代表了人性中被压抑的原始欲望。而玉娇龙与罗小虎在沙漠中的激情戏,展现了未受规训的原始生命力,他们在洞穴中的肉体交缠与荒漠追逐,解构了秩序世界的理性。
在视觉语言上,李安巧妙地呈现了东方美学的含蓄与深邃。色调对比大胆却不失和谐。在玉娇龙与罗小虎的沙漠情欲戏中,玉娇龙穿着红色衣裳,与苍黄的沙漠形成鲜明对比,红色象征着原始欲望的迸发,同时也暗示着世俗礼教对生命力的吞噬。而李慕白与玉娇龙的竹林之战则采用青绿色调,竹枝的柔韧与武者的刚劲形成了张力,呼应了道家“以柔克刚”的哲学思想。而竹林的垂直空间,则隐喻着“江湖等级秩序”。玉娇龙随身携带的梳子与抢夺的青冥剑构成了二元对立的符号——梳子象征着女性身份的自我规训,而剑则是对男性权力体系的挑战。
虽然《卧虎藏龙》并不算是李安导演的最巅峰之作——毕竟,作为奥斯卡的常客,李安还有太多值得称道的经典之作,但在华语武侠电影的领域中,它无疑是耀眼的星辰。影片中的动作与情节,都围绕着欲望与情欲展开,所有人物的行为都深刻反映了人性的挣扎与投射。影片中的两位女性角色,杨紫琼饰演的俞秀莲代表了被礼教规训的“高贵之爱”,而章子怡饰演的玉娇龙则是反叛的“低级情欲”,两者共同塑造了女性欲望的割裂与挣扎。
什么样的电影最能吸引普通观众?最能引发共鸣的无疑是最原始的东西:性与暴力。性与暴力的表现最能刺激观众的感官,但粗暴的拍摄是情色导演的手段。高级导演如何呈现呢?答案是含蓄地表达。李安在“性”的表现上赋予了文化内涵。李慕白的角色兼具“江湖道义”与“私欲挣扎”,打破了传统武侠片中的“完美侠客”设定。他在试图通过收徒玉娇龙来完成精神传承,却反被欲望吞噬,这揭示了侠文化中“修身”与“济世”之间的内在矛盾。而在拍摄激情戏时,玉娇龙与罗小虎的西部旷野激情戏,通过野性美学呈现出东方与西方的异域差异;这之后,李慕白与俞秀莲的含蓄情感表达,又大大保留了东方伦理的留白之美。
暴力的表现则体现在动作场景中。影片巧妙地将武打场面与竹林、古宅等古典意象相结合。李慕白与玉娇龙的竹林决斗,通过竹枝的柔韧与光影变化,展现出道家哲学中的“以柔克刚”。这些武打动作如同舞蹈般轻盈,消解了暴力的血腥感。影片通过水墨画般的场景调度和留白式的动作设计,将暴力升华为对“器与道”关系的哲学思辨。
与传统武侠片相比,《卧虎藏龙》呈现了巨大的差异,而这正是李安突破性的一步。李安对类型片的探索走出了自己的独特路径。传统武侠电影多关注忠孝节义,而李慕白的困境则展现了儒家入世与道家出世之间的矛盾:他渴望超脱江湖,却因道义责任而不得不卷入纷争。玉娇龙则是佛家“贪嗔痴”的具象化,她的悲剧结局揭示了欲望失控的悲剧性。章子怡在19岁时饰演玉娇龙,表现出了角色的桀骜与脆弱,她通过细腻的肢体语言与表情层次展现了角色复杂的内心世界。玉娇龙的悲剧性在于,她每次尝试突破束缚,却都陷入新的牢笼:逃婚进入江湖却仍需遵守门派规矩,战胜碧眼狐狸却陷入更深的虚无。最终,她在武当山顶的跳跃,既是对差序格局的终极反抗,也宣告了个人主义在古代中国的消亡。
章子怡作为舞蹈演员,进组时被李安导演压抑性地指导,这段经历让她在20岁时便展现了超凡的演技,也为她在13年后在《一代宗师》中的惊艳表现奠定了基础。如今,《卧虎藏龙》在豆瓣上的评分为8.4分,远高于95%的剧情片与97%的爱情片。